第19章 当年少年-《剑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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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微笑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
晋青几位神君俱是倒抽一口冷气,就连佟文畅都看了眼新任钱塘长,好家伙,显得我们都是混日子的蛀虫、废物么。
难不成以后五岳递交国师府的公文,都要照这个规矩走?只听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路数,不曾想碰到个拉着大伙儿一起勤政的山水同僚?
宋和揉了揉眉心,问道:“长春宫能不能管好陆繁露?可别出了什么纰漏。”
魏檗点头道:“是要盯紧了她。”
长春宫尚无上五境,这自然也是长春宫迟迟未能获得宗字头的根本原因之一,而陆繁露是道力仅次于宋馀的修士,已经在元婴境停滞多年,她还是把持门派事务三百年之久的宫主,如今被夺权,直接剥夺了宫主身份,她还被祖师宋馀禁足,闭关思过一甲子,而她那一脉的修士和几位心腹,都被一并逐出了祖师堂,站在陆繁露的角度,自然是类似篡位的悖逆之举。
宋和对长春宫的情况极为熟稔,对新任宫主冯界在内几位年轻金丹也不陌生,就怕陆繁露贪恋权位,骤然遭逢此等,一个道心崩溃,就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,祖师宋馀却无力处理,到最后还是大骊朝廷收拾烂摊子,只是果真到了这一步,长春宫的基业就算毁了,朝廷的颜面就不好看了,对冯界那几个年轻地仙更不是什么好事。
魏檗建议道:“陛下,我可以邀请陆繁露到披云山,或是北岳某座储君之山做客几年。”
宋和望向国师。
陈平安只是说了杀气腾腾的三个字,“让她闹。”
魏檗欲言又止。
宋和却是晓得一桩与昔年红烛镇有关的山水秘闻,犹豫了一下,说道:“魏神君可以提前与长春宫周边几位山水正神、州城隍庙打好招呼,免得陆繁露狗急跳墙,伤了长春宫来之不易的道场根本,恐怕就要连累好些无辜且不知情的年轻子弟,国师以为然?”
陈平安笑道:“还是陛下想法更加周全。”
范峻茂总觉得话里有话。这些个读书人呐,尤其是当大官的,
其实国师府与礼部还有刑部,自然已经有了一连串的秘密部署,只等陆繁露鼓动旧部,来个二度逼宫的好戏。刚好陈平安也可以看一看刚刚掌权的冯界几个年轻金丹的手段,要么被泼一盆冷水,要么让朝廷刮目相看,对双方而言,长久来看都是不错的。
宋和笑道:“那咱俩换个座位,我来当国师?”
陈平安唉了一声,摆摆手道:“陛下是何缘故要造自己的反。”
佟文畅笑呵呵道:“陛下,国师,事先声明,我可什么都没听见。”
晋青他们爽朗大笑,杨花也是万分讶异,君臣之间还能这么聊天?
议事结束,陈平安独自踱步回了国师府,请魏神君帮个小忙。
在北俱芦洲卢氏王朝京城缔结盟约一事,已经敲定日期,选了个良辰吉日,就在半个月之后。
宋和与大端王朝皇帝都会近期赶赴北俱芦洲,陈平安就建议皇帝不如早点动身,国师府这边已经安排了一份日程,除了崇玄署云霄宫是肯定要去的,太徽剑宗和浮萍剑湖也该去一趟,济渎灵源公沈霖的南薰水殿,龙亭侯李源的府邸,是不是也可以去看看?北边一些的,火龙真人的趴地峰,如果还有闲余光阴,是不是也应该去一趟?
皇帝宋和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,能够列席小朝会的大骊重臣、高位神灵,全是聪明绝顶的人精,哪里看不出皇帝陛下在跟国师唱双簧呢。
大骊皇帝跨洲盟誓,化名苏勘的那位老车夫,肯定是要随行的。
不过总是要以防万一,问题是小陌需要闭关,谢狗也在护道观道,所以陈平安就去问裴钱的意思,愿不愿意陪同皇帝宋和走一趟大源王朝京城,裴钱很爽快就答应了。反而是宋和说不用麻烦裴宗师,大骊皇室供奉和随军修士都是值得信任的。
陈平安思来想去,就想要劳驾刘叉帮个忙,暗中护卫皇帝宋和,已经在黄湖山那边搭了个茅棚的刘叉,刚刚摸准了那边的鱼情,而且才打下了窝,直截了当说没空。
当时只是帮忙捎话的魏檗,也不愿无功而返,就说乘坐跨洲渡船放长线于海,也是极有滋味的,听说鬼蜮谷地界亦有一处湖泊有种仙裔鱼类,既看钓技,也看运气……由着魏神君絮叨了一通,刘叉只是盯着湖面,笑呵呵道:“魏神君可能忘了,我当年就是在海上,被陈淳安逮住不放,才从十四跌的境。”
老聋儿更是不愿出山,他又不是没当过皇帝老儿,谁比谁金贵呐,做甚扈从活计?哪有在山中传道授业、栽培美材来得紧要!都不肯让魏神君把话说完,风骨凛凛直接与魏神君撂下一句,若是山主强迫我,这次席不当也罢,明儿就回拜剑台闭门思过……老聋儿一挥袖子,径直转身回了课堂,立即换了面孔,与那些晚辈学道人继续讲解一篇上古行气诀的优缺。
他娘的,是陈平安的请求,又不是我披云山腆着个脸请你们出山做事,泥塑神像尚有三分火气呢,于是魏神君也撂挑子不干了。
不过对老聋儿,魏檗倒是反而内心亲近几分。
陈平安收到魏檗的消息之后,只好亲自飞剑传信,临时通知即将动身赶赴龙象剑宗、尚未离开还剑湖临时道场的竹素。
这位刚刚跻身仙人境的女子剑仙,倒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,说正好领略一番北俱芦洲的风土。
先前在还剑湖畔,她就跟宁姚聊起了北俱芦洲的剑修,宁姚的两句心里话,让竹素百感交集。
“希望那边的剑修,再不要举洲祭剑了。”
“若是当年宝瓶洲被蛮荒妖族攻破,我们未必会驰援中土神洲,但是我们一定会救北俱芦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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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摇麓私人道场,本是为了证道飞升而设,对于一个一境修士而言,意义何在。
陈平安又不愿浪费仿冒的三山符,按照市价怎么都能卖出不少的神仙钱,还得看情分才肯卖的那种。他就干脆住在了国师府,查阅了些档案,既有官员履历也有各州赋税情况,校书如扫尘,一面扫一面生,以陈平安的“看书”习惯,查档案就更是如此了,每当以笔圈画出了几个名字、数字,就要顺藤摸瓜,让容鱼取来几本册子、甚至是一大摞文书,他再翻阅再圈画再看新书……好像就没个尽头。
陈平安批注一份公文,头也不抬,对轻轻将档案放在桌上的容鱼说道:“你先休息。”
容鱼柔声问道:“国师,要不然让厨房那边准备一顿宵夜?”
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必了。”
容鱼说道:“近三日的安排,都已经写好了,若有临时调整,国师与我知会一声。”
陈平安瞥了眼那几张张金粟纸上边密密麻麻的人名,再以蝇头小楷标注所见人物的官身,具体到什么时辰初刻正刻,这几张金粟纸下边,还有一本小册子,是按照他的要求,形成的定例,附上了简略梗概……陈平安放下毛笔,揉了揉眉头,自嘲道:“越来越佩服关老爷子、沈沉董湖他们了,当官真是体力活。”
要不然怎么说是公门修行呢。
一境有每一境的风光,县令有县令的职责,国师有国师的政务。
自从进入国师府以来,陈平安差不多是每一刻钟,见二三人不等。抑或是两刻钟见一人,不过这类情况不多。
容鱼笑道:“至多两个月功夫,国师就会愈发胸有成竹了。”
崔先生曾经跟她和符箐说过关于“用人做事和劳心劳力”的异同,受益匪浅。
确实,崔瀺在大骊担任国师之后,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,先是事无巨细,举轻若重。继而侧重用人,举重若轻。最终……即便是容鱼和符箐,也说不上来,就是会觉得崔国师有些孤单。
陈平安突然笑道:“偶尔会想,我当年如果能够早点进入国师府,大师兄会不会就轻松一点。”
容鱼认真思量一番,耿直说道:“国师若无那些历练,早个二十年进入国师府,最多就是当个参赞军机的文秘书郎,不然就是每天盯着户部的账簿,就崔先生的脾气,国师那会儿肯定要挨最多的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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